“滑雪”是來法國交換的欲望清單之一,尤其里昂就在阿爾卑斯山附近,越到冬季我就越期待滑雪。
然而,身為一個完全沒滑過雪的人,籌畫一趟自助滑雪並沒有想像中的容易。首先,滑雪場都在深山中,很少會有大眾運輸直達,不會開車的我,連抵達滑雪場地都是個問題。再者,我沒有裝備器材,從服裝到滑雪器材都必須租,請教練教學也要花費,整個算起來,一兩百歐跑不掉吧。最後,滑雪勝地的住宿費可真不是普通的貴,不論小木屋或是普通旅館都是一晚近百歐,甚至是超過百歐。當然網路上有許多套裝方案,星期六早上從里昂出發滑個兩天一夜,包交通也包住宿,但這種方式適合本來就會滑雪的人。整整兩天可以直接上場滑,不用去考慮租設備、請教練的問題… 但完全不適合我。Home爸媽之前就提過學校帶團的是最划算的。2015年12月時Lyon Erasmus有辦過一場滑雪之旅,但home爸媽說12月雪其實還不夠厚實,不是滑雪的時機,又剛好遇上第一學期的期末考便作罷。寒假過後,自己上網查,被加總起來的歐元數嚇得直將網頁關掉,心想大概無法完成這項願望,就決定不再想它了。
二月多開學後某一天,我在學校用手機收信,發現一封里昂三大體育處寄來的滑雪活動,三天兩夜、包吃、包住、包教學,而且……只要80歐! 80歐! 當下我真的是興奮到無法自拔,這麼便宜的方案還有哪裡找的到? 照我以前的習慣,我可能會回去問問朋友要不要一起去,有伴才會報名。但這時剛好是第二學期開學,Alex回奧地利了,估計法國同學可能都跟家裡去滑過了,然後我又沒幾個台灣朋友可以揪(呵呵,後來還是有問學姊要不要去啦),所以我考慮了兩分鐘就果斷地決定我要報名,馬上走到學校的提款機提了80歐,就快步地走去體育處,深怕再晚一些就會向隅。這是我第一次直爽地下決定,對於自己想要做的事情,不受他人的意見影響而勇於行動,這種感覺真不錯,我也覺得在交換期間開始有成長了!
星期五下午收拾好行囊,帶著Home媽借我的防水外套、雪衣、雪褲、暖暖包、圍脖等等前往集合地點。又再一次受惠於Home媽Bernadette,褲子尺寸不和,還帶我去慈善二手店Emmaüs買,所有東西都先洗過後才借我,好感動! 不過,上遊覽車時,原本自己報名、自己參加的自信心卻開始動搖。因為我原先期待也會有人自己參加,可以彼此作伴,但環視一圈,所有人都是揪團來的,而且這個團60多位,只有兩個亞洲人(我和一個在里昂念正式大學的中國人),瞬間不安的心升高許多。尤其去程我旁邊沒坐人,便開始想像該不會3天我都得獨來獨往,沒人要跟我說話吧… 那3個小時的車程真是難熬透頂!
la toussuire les sybelles 在接近義大利的阿爾卑斯山 |
不過事後證明我是多慮了,一切猶如倒吃甘蔗,漸入佳境。
我們滑雪的地方在la toussuire les sybelles,離法義邊界不遠。到了住宿處,我們被分配3或4個人一間,我與兩位大二的法國女生同住,她們從襁褓時期就認識了,因為其中一個女生的媽媽是保母,把雇主的小孩和自己的小孩一起帶大,兩個女孩也幾乎分不開了,就像親姊妹一樣。
住宿區,外觀看起來還不錯,但裡面就稍嫌簡陋 |
這個住宿點很像台灣金山或萬里的青年活動中心,專給學校團體來此辦活動,滑雪時也能有個價格實惠的夜宿地點。雖然有人管理,但整棟建築都相當老舊。我們的房間有兩張雙人床及一個上下舖,浴室也很陽春,燈光總是有些昏暗,像是電視劇常演的50-60年代台灣的鄉下房子。不過80歐能在滑雪勝地住個兩晚已經很心滿意足,不能再要求更多了。早上餐廳提供自助式的早餐,棍子麵包、果醬、奶油、水果、牛奶、茶或咖啡都可以無限享用,為滑雪的一天補足滿滿活力。早餐後,每個人都拿到了一包午餐,裡頭有法國麵包做成的三明治、水果及餅乾,讓我們能在滑雪場上野餐,不必去餐廳內點專賺觀光客的特貴餐點(畢竟一年滑雪季就3、4個月,一定得把價格提高才能回本)。晚餐也是回到活動中心的餐廳享用,印象最深的是法國山區的經典菜色Tartiflette,焗烤馬鈴薯、培根、洋蔥,重點是上面有融化的Reblochon(法國薩瓦省出產的起士),我第一次品嘗覺得還不錯,不過其他嘴挑的法國人就覺得很普通。滑完雪肚子總是特餓,沙拉、甜點、起士都來者不拒,很快一桌的食物都被掃光,恰好把消耗的熱量通通補回來。
Tartiflette |
從房間看出去的雪景。難怪人家說山上的氣候瞬息萬變,這上下圖拍攝的時間差距約莫只有30分鐘,就能從蔚藍天空變成雪霧瀰漫朦朧之感。 |
中午上完課一起來野餐~ |
第二天一早,大家都顯得特別興奮,吃完早餐後便迫不急待拿著自己的滑雪板和雪仗,呼朋引伴地討論要去滑什麼路線。而像我沒有裝備或是經驗值為0的人,就跟著學校的體育老師前往合作的商家量腳的尺寸、借滑雪設備以及新手必備的安全帽。整個區域雪都積的厚厚一層,氣溫很低,我們都全副武裝,發熱衣、套頭、雪衣雪褲、保暖褲缺一不可。必須穿得暖,否則會受凍,但又不能穿的太厚,否則滑了一陣子,可能又會冒汗發熱,掌握衣著的均衡是相當重要的。
這是一大早從住宿區走到滑雪場的路途,白皚皚的雪堆滿道路和小木屋,是我人生第一次親眼目睹,超級興奮! |
沿路有非常多間小木屋,供滑雪遊客出租,不過想必應該挺貴的! |
穿著像肉粽的我,戴上安全帽、著好雪鞋,卡上滑雪板上的蹄具,手中拿著雪仗,步履蹣跚地跨過商店,進到滑雪場。沒想到在雪地中,笨重的步伐總陷入鬆脆的雪層中,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像阿姆斯壯,走在雪白光亮的月球上。
看起來還挺專業的吧~~只有擺姿勢而已XD |
好不容易走到集合地點後,終於要開始受訓了。教練是里昂三大的體育老師(後來也在run&bike的活動遇到他)。初學者多半是交換學生,也有幾位法國女生,來自英國的居多,可能英國也沒有滑雪的環境吧。有些人是從來沒接觸過滑雪,也有些人曾經滑過,但自認不是特別在行,希望再重新學一次。教練跟我們講解了一下,就讓我們搭上電纜車,登上最基礎的綠道。電纜車不是座位型的,而是每隔約3公尺就設置的立盤,我們需要將它用力夾在胯下,眼睛往上看,讓它順著帶我們上去。立盤自動不斷地在軌道上旋轉,每次我都懷著恐懼的心面對它,深怕它轉太快,我還沒夾緊它就跑了,又或是被它打到,心理小劇場很多,導致我排隊時都要心理建設很久。不過第一次上去時,還沒抓到大腿的力道程度,中途時立盤就從我胯下跑掉,但後面的人馬上就要撞上我了,我一個箭步跳離軌道。但此時,我的雪鞋和蹄具已經分家,只得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,搭著電纜的教練叫我待在原地等他來解救。在白皚皚的雪中,被冷颼颼的風狂吹,我只能看著滑道上的人一個個溜下去,動彈不地的十分鐘真的是有夠漫長啊!
第一天兩個小時的課程,我們學習煞車。原本以為雪杖有拐杖的功用,可以幫助煞車,其實這是錯誤觀念,那是等我們上手後拿來平衡用的,因此教練都叫我們乾脆把雪杖放一旁,才不會輕不自禁地拿來戳雪地。我們的煞車就是靠著雙腳畫葫蘆型,腳成八字就能緩下速度,還有一些我已經忘記的方式。我們就不斷地搭電纜上綠道頂端溜溜停停地下來,反覆來來回回,中間穿插著跌幾次跤,等待教練來幫我們把分家的雪鞋和滑雪板上的蹄具卡回去。短暫的第一天課程很快就結束了,雖然還只會直直溜和剎車,但已經有些樣子了。
在滑雪場都要戴護目鏡或墨鏡,不然白色的雪不斷反射光,眼睛很傷。 |
兩位學校的體育老師,也是我們的滑雪教練。左邊那位在第二天時,1對1指導我,右邊那位教練則是典型法國人,非常幽默。 |
吃完午餐,正打算要找其他初學者再到綠道上練習時,一群從藍道、紅道溜下來的交換生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去試看看藍道。早上才第一次嘗試滑雪的我,不知哪來的自信,竟然一口就答應,還很興奮能夠搭電視上常出現的電纜車,這是所謂的”初生之犢不畏虎”?
不過隨著電纜車越爬越高,我的笑容漸漸僵掉,原本以為藍道的難度只比綠道高一級,高度應該也不會差太多,沒想到纜車一直不停下來,越爬越高,我的心也不斷往下沉。旁邊兩個男生一直在聊天,我卻毫無心情加入哈拉。
終於,過了約莫十幾分鐘,我們終於跳下纜車。轉過身面對滑雪道,原來我們已經來到某座山的山頂,一大片佈滿白雪的景致盡收眼底,大家興奮地拍照、準備開始,而我只差沒有昏倒裝死… 老實說,英文的髒話在內心已經罵了不知道多少遍,同時也懊悔怎麼會答應要上來啊,我的剎車才剛學耶! 從山頂上看,滑道又高又陡,來時的小木屋和餐廳都只剩下米粒般的大小,遠到我打了個冷顫,不知道要滑多久才會到…
右上就是我每次都要準備好久才敢拉上去的電纜車 |
同伴們把我和一些初學者排在中間,前後各有一兩位比較會溜的英國人。剛開始,我也跟著大家一起往下溜,直直地還算順利,不太需要剎車,直到滑道變得越來越陡,我手足無措地不知道怎麼減緩速度,又很怕煞不下來飛下山谷,走投無路的我只好轉往滑道堆雪的一端靠,撞了一下後就跌坐在雪中,前後方的人看到都稍作停歇,後方溜下來的一個英國男生把我扶起,讓我把雪鞋和蹄具重組好再出發。又溜了兩分鐘,又是個個轉彎下坡,我還是沒辦法控制速度,只好讓自己跌倒以便減速;被扶起來穿好鞋具後,過了三分鐘又跌坐在雪地,即便穿著防水的雪褲,我的臀部都可以感受到白雪的寒凍。前面的同學們已經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飛奔下山,只剩下我後面這位英國紳士不斷地等我、扶我起來、借我手臂扶著穿鞋具。跌了五、六次後,我的內心已經極致絕望,很想就待在原地不想再動、不想再跌倒也不想爬起來,跌的屁股很痛,再加上穿戴著笨重的衣服、蹄具和滑雪板,得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站起來。但是看到仍有一個同學一直幫我,若這時就地放棄就太對不起他的好心好意,我只好在每一次跌倒後,用越來越痠痛的大腿努力站起來,順便跟扶著我的同學說不好意思。就這樣一趟理應是20分鐘的滑雪之旅,在我跌倒、站起、穿鞋、跌倒、站起、穿鞋的循環中,延長至一個半小時,最後溜到底下看到纜車站我都快哭了出來,那位英國同學跟我擊掌恭喜我抵達,雖然那段時間完全是煎熬,但最後能下山我已經覺得很幸運了! 不過此時,我的內心對於滑雪也產生了陰影,趕緊把鞋具脫掉,在旁邊休息收收驚。
天氣好時的雪景。每每搭纜車上去,回頭看這片景色,都會覺得自己是在作夢,總有難以言喻的感動。 |
隔一天早上的課還是在綠色滑道,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弱還是看起來很懼怕滑雪的緣故,我竟然有個專屬的女教練(也是學校的體育老師)帶我1對1的練習,從煞車、加快、S蛇行等一一教我。女教練很有耐心,慢慢地消去我前一天對滑雪、跌倒的極壞印象,我跌倒的次數驟減,也逐漸能享受斜坡滑出去無阻力加速的快感(當然內心另一端還是有些尖叫XD)。幸好最後對於滑雪的印象有扳正回來,而不是停留在前一天滑雪即摔的影像中。
至於我說漸入佳境的人際關係,大概首先是因為我是團裡唯二的亞洲人、又是獨自來報名參加的女生,大家都會很好奇地問我來自哪裡、怎麼會自己來滑雪等等,在我說完後好多人都覺得我很勇敢,直說自己一個人才不敢來報名這種團體出遊活動。其次也因為我會說法語,和法國人溝通沒有什麼障礙,彼此都能交流,大家也很樂意回答我這好奇寶寶的眾多問題。因此,不論早餐或晚餐,大家都會邀我和他們的小團體坐在一起,我還得輪流換組,每組都去聊一聊。第二天晚上,學校還特別租用地下室辦了一場西方人最愛的soirée(party),雖然比起夜店是簡陋些,但流行音樂搭上霓虹的燈效還是讓大家載歌載舞、玩的不亦樂乎,記得那陣子流行的江南大叔Psy的騎馬舞也是很風靡於西方文化中。
左上: 兩晚的室友,覺得中間那個女生很美~ 右上: 我的私人滑雪教練,外加總教練的亂入 下方: 一起上滑雪客的同伴們~ |
一群熱情活潑的法國女生 |
三天兩夜的活動結束後,結識了許多法國人和其他交換學生,有一些人跟我要臉書帳號,但我自己並沒有主動地想跟我認識的人交換聯絡方式。之前有不少經驗,參加完一個活動,大家總是一窩蜂地交換臉書,但之後幾乎就是零交集,走在路上可能都不會打招呼,這樣的臉友在我看來沒什麼意義。再者,當了交換學生已半年,深深感到在國外交友有兩種,一者是用心深交幾個朋友,真正花時間相處認識,另一種就是認識一大群人、和一大群人出去,但沒有一個交心摯友;而我只適用於前者。因此,這次滑雪之旅很精采,認識許多人都挺有趣的,但就讓這個回憶美美地停在內心深處吧!
小木屋、白雪、針葉林、山脈構成一幅幅美麗的畫 |
現在想想,還好當時”衝動地”獨自去報名,才讓我有了一段跌跌撞撞但難忘的經驗,不然依我天秤座優柔寡斷、深思熟慮的個性,多想個半小時我大概就不敢一個人去了! 嗯…有時候也許就是需要衝動,才會創造預料不到的美好吧!
這張燦笑大概可以總括這一趟滑雪之旅的心情 |